君来且饮诏安红
郭红元
如果你能带着回家的心,走出去,那么,哪里都是你久违的温暖的家。这句话大约是在十年前我在一个山区连队的夜晚,围着火炉,和那里的士兵说过的。
走出厦门机场,吴正鑫从我手中接过行李指着路边的车子说“那辆车”,然后递给我一支打火机。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甚至都没有老友重逢的握手,点燃烟,跟他上了车。正鑫在我刚到南京的时候就从诏安赶到了厦门,专程接我回家,并安排了在厦门两天的活动行程。吴正鑫是位书法家,他的父亲吴运农先生也是位书画家,不仅如此,他们家还有多位叔伯兄弟子侄都是书画家。此行,便是我拜山而来,探究诏安的文化密码。
我认识诏安,是从一盏丹诏红开始的,正鑫曾给我寄来一盒丹诏红。那个茶汤色橙红明亮,入口甘爽滑顺,回味悠远绵长,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样的茶,应该是有故事的。我能想象这样的茶,就似乎如同一位老人,总在絮絮叨叨念着什么,听不太清楚,可是又觉得有声音。后来因和正鑫几年的交往,了解他的家乡厚重的文化底蕴,我才明白那一盏诏安红,有着不一般的人生况味,一座老城,上千年的沉淀……
在诏安宗祠里走,我拿着相机从没遇到阻拦,反而有人会热情的跟我打招呼,拉着我向我介绍他家祠堂里供奉的神祗,以及那些他们引以为荣的故事,怕我听不懂,他们会尽量用普通话慢慢的说。末了,总是很真诚的指着正在冒着热气的茶壶,说,坐下喝会儿茶。让我感到神台上供奉的并不是神仙,就是他们的家人而已,所以也不用避讳怕你拍照,也不用担心说大不敬,就坐在天井里神座旁,饮茶。那种亲切感,就是家。
诏安在外打拼的年轻人,他们的“恋家情结”是我认识的年轻人里最为严重的,哪怕一张“猫仔粥”或者“贼婆面”的照片,也会瞬间引来诏安游子的疯狂转发和亲情回复。宗祠文化所形成的家风在这些游子的心中根深蒂固,这真的是值得研究的一个现象。因为我曾经在某地游览的时候问那里的出租车驾驶员,他们家乡的特产,他说除了空气差什么都没有。而诏安游子则不同,他们会把家乡的美食不厌其烦的给你做介绍,他们会把宗祠里供奉神祗的故事从头到尾的缓缓叙述,他们会告诉你诏安即将竣工的动车站以及动车的经过站目的地详尽道来,他们会让你看到这些游子似乎一天也不曾离开过家乡,他们始终不曾离开过诏安,他们的家。而这,我认为除了诏安古城里随处可见的家庙宗祠,让这些无奈远游的人从小被家风乡情所浸染,再没有其他的理由。
家风乡情化作乳汁滋养着诏安人的文脉,他们很小的时候会在宗祠门口玩耍,他们年轻力壮的时候会为家庙添砖加瓦,他们娶妻生子的时候要向宗祠里的祖先神灵告知,他们步入老年的时候坐在宗祠里和老友饮一杯茶,打打纸牌下下棋。宗祠里那些神祗的故事,让他们明白忠义诚信、感恩友善、惩恶扬善、敬业乐群、知书达理。走在诏安街头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原本我想探究的诏安文化密码,并不是书画艺术,书画艺术于诏安,只是一种外化的形式,一种手段而已。真正的密码实际上是宗祠文化培养的家风民风,是这样的家风,让人踏进诏安古城的时候,会感到浓浓的那股,人情味儿。这,才是根本。
当家风民情浸润着生活在一片土地上的人们,一代又一代的传承成为属于他们特有的血脉基因,这种基因的作用不会显而易见的的彰显它的张力与厚重,而是缓缓流淌的,似有似无的,自己不在意旅者却惊羡的东西,这是属于他们的血脉遗产。有人说当代中国的很多老城一手拿着创新一手拿着传统,年轻人眼望外面的精彩新世界心里想着温暖的家,这种归属感就是这种基因使然的结局。没有人可以刻意的寻求创新或者坚守传统,只在于血脉中的渴求,这种渴求改变基因的根本方向。
无疑,诏安的家庙宗祠以及他们所坚守的古老方言和民风民俗,承载着传承的重任,堵塞着现代文明的冲击。有宗便有族,每支宗族都会有自己的风格和不同的家训造就不一样的家风。但是当外来文明或者现代文明入侵,各宗族的文化会出奇一致的团结对外,这是看不见的争斗甚至可以说是一场战争,大宗祠观的合力便是血脉中共有的文脉。诏安人可以自豪的说“福建文脉在闽南,闽南文脉在诏安”,“文脉”更多的只是“血脉”的外化,一种表现而已。诏安人选择了书画与美食,成就自己的文化归为血脉的一支,精神与物质完美结合的一种文化层面的融合,而茶,中和了这两种文化,让诏安人生活得更有味道。
味道,这才是诏安人所要的。书画美食和茶,虽然是生活不可缺,但在诏安人的骨子里这些都是生活的闲事。他们所坚守和牵挂的只是内心里难以割舍的“味道”,那个“味道”没有准确的定义,那是他们共有的遗产,血脉遗产,有家的味道。
我们这一生或许会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经历很多事,认识很多人,经年之后,萦绕在心间的风景已经褪色,有一股味道却历久弥新,不是因为风景或者美食,而是那年那月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君来且饮诏安红,这茶,悠远绵长……
诏安县政府
诏安《丹诏乡讯》他们家乡的一份小报
文峰街
祠堂
宗亲会
我和诏安书法家吴正鑫先生
诏安关帝庙
树叶对根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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