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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傲骨 做达人:诏安盲人画家沈冰山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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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傲骨 做达人:诏安盲人画家沈冰山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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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4-2-26 10:29:51 浏览:  9351 回复:  0 [显示全部楼层]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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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光明日报 责任编辑:廖慧
    整理:诏安集合网 实习编辑 CC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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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诏安县是福建版图上的南极。它与广东潮汕一带毗连,是衔接闽粤沿海的通达之地。这里自古文风画风炽盛,县城的老街、石牌楼至今留有太多人文的印记和韵味。

  在这样的街巷里,住着盲人画家沈冰山。他生于斯,长于斯,一生书写着一个特殊艺术家的传奇。
  盲人绘画,并且一画成家,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这是怎样的一段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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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低头 不沉默
    他不是生来就看不见,有25年,他是活在光与影的世界里。

  1934年,沈冰山出生在诏安县南诏镇。他是父母的老来子,和他的大哥、画家沈锡纯整整差了21岁。他们的父亲是一个成功生意人,却和许多诏安人一样,一辈子崇尚艺术,并把这个情结移接到子女身上。在大哥幼年时,父亲就请当地名士为他做家教,教绘画、弹古筝,把大哥送进上海新华美术专科学校学习,这在上世纪初的中国乡村并不多见。沈冰山五六岁时,也随父亲画兰花,学柳体。

  幼时沈冰山体弱多病,曾患小儿麻痹症,却活泼率性,不似大哥中规中矩。上小学时,他常常跑到村头大庙听书,听古琴,或在街上的古玩店一站半天。

  13岁那年,父亲去世了。这一变故后,沈冰山离开了学堂,不久开始做店员,当学徒。

  青年时期的沈冰山博闻强记,对书画艺术“很发烧”。他喜欢和当地才华出众的中学生泡在一起,谈诗论画,研学书法。大哥沈锡纯作画时,他为他研墨、铺纸,观摩玩味,不离左右。大哥在艺专用过的美术课本是他百看不厌的书。只要手里有钱,他就去买书买字帖。闲时常邀志趣相同的三五好友在家中谈书论画,弈棋抚琴,颇有画乡艺术沙龙的意味。在中国文人画中,他欣赏唐代王维的大写意,酷爱明末清初八大山人和石涛的画风,深悟前者用笔之长,后者用墨之绝,对他们的作品烂熟于心。

  1954年,20岁的沈冰山开办了一家小印染店,后又与人合办一家广告美术社,印广告衫、做锦旗,写得一手好美术字。就在那个时候,他的右眼患上了虹膜炎,总是莫名地疼痛,不久左眼又患上了青光眼。而年轻的沈冰山仍然用眼无度,间或看看中医,并没有意识到灾难降临。

  1960年,沈冰山在福州协和医院接受手术。医生告诉他,双眼瞳孔已严重萎缩,只有做人工瞳孔一条路了。

  但是,手术失败了。当纱布一圈一圈被放开,他眼前先是一种可怕的白,有点像磨砂玻璃,再往后,那个光明通透的世界竟然万劫不复,永远消失了。

  这个打击让这个爱说爱笑的青年感到万箭钻心的痛。回到家,他默默摸起一把二胡,哀婉的琴声,刺痛着老母亲流泪的心:冰山,听到这琴声,就像听到你在哭……没有了眼睛也就没有了半条命,以后我走了你怎么办?

  沉默的时间不是太长。沈冰山求人找来关于瞎子阿炳的书,读给他听。渐渐地,思维细胞恢复了活性,骨子里的倔强和不服输桀骜疯长:左丘明失明后写成《左传》,瞎子阿炳留下传世音乐,我沈冰山何不可以证明一个盲者的生命价值?他决定全盘接受命运的残酷,绝不低头,仍然选择笑,选择光明,并且只学阿炳的执着和才情,不要他的悲情和忧郁。

  以后的生活怎样开始?学医然后行医是首选之策,可中医讲究四诊,无目何“望”?老母亲退而求其次,劝说他学算命测字。沈冰山坚决不从,一辈子在一米见方的小天地里装神弄鬼糊弄人,毋宁死。

  他的心告诉他,他离不开艺术这个充满智慧与美感的世界。此时,神交多年的书画已由不得他不放下,他开始做“琴”和“棋”的功课。他大哥沈锡纯的学生沈庆生多才多艺,也是棋牌高手,从此亦师亦友,成为沈冰山艺术生命中的知己。家中的敞开式文人聚会不久也恢复了人气,润泽着他的文化饥渴。

  对于一个后天盲者来说,研学象棋局和音乐演奏已不是闲情逸致,面前有太多视力缺陷带来的困扰。沈冰山却做定了这个苦行僧,“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不堪其忧,不改其乐”。他用各种方法锻炼思维和记忆力,甚至在黑暗中研学繁体字,默背字典。

  母亲在他失明5年后故去了。从此独居的沈冰山把生活标准降到了最低,却不能容忍精神生活被压抑。可下棋弹琴毕竟不能当饭吃,请人为他读书、延续文友会都要开支。除了亲友的帮助和一点点房租,他开始变卖房产和紫檀家具。

  从二胡开始,他触类旁通地自学高胡、三弦、扬琴、月琴乃至西洋大提琴的演奏方法。为了欣赏高水平的音乐,他曾独自到鼓浪屿听琴。他的棋艺也在与高手的博弈中日渐精湛。

  在不断的自我挑战中,他的内心变得强大,证明自己价值的愿望不时在心头冲撞。因为不服“民乐不如西洋乐器”一说,沈冰山曾经挑战小提琴,大胆改装二胡和三弦,自制新乐器。为选择理想的配件和原料,他找遍有旧留声机的地方,还求当铁匠的外甥,用四五种金属做试验,筛选出黑木和银。他的疯狂举动甚至被人怀疑成特务监视和传讯。经过无数次试验,这件声线不同于任何弦乐的乐器诞生了,沈冰山名其“冰胡”。这把“冰胡”1966年2月寄到中国科学院,又被转到北京乐器总厂。不久沈冰山接到乐器总厂通知,受邀来到北京。那是沈冰山失明后第一次独自远行。尽管这一发明因“文革”初期的停产停课无法试验而夭折,却让沈冰山在失明的最初5年完成了对自己意志品质的一轮魔鬼式锻造。

  另一件事起于上世纪生机勃勃的80年代。沈冰山急于参与社会进步,决定用己所长,招收和义务培训从未接触过乐器的本土女孩。几年后,这批十来岁的小女孩被他点石成金,每人都能娴熟地演奏两三种乐器,在此基础上组建的女子乐队一度在当地名声大噪。

  在“棋”和“琴”等领域,沈冰山都交出了骄人的成绩单:他自1974年起,已是诏安象棋界的冠军和招牌,后曾获京津沪等十省市盲人象棋比赛季军。他可一人同时与三人对阵搏杀,常被邀请到厦、漳、潮、汕和高人过招。他现在的助手、画家沈洪生1988年从部队转业回来时,亲见沈冰山获胜荣归,给诏安棋友讲棋,对三场比赛中的每一盘、每一步棋如数家珍。这样的精准演绎经常上演,足见其记忆力之惊人。

  记者在1983年人民体育出版社出版的《象棋牌局百花谱》里看到沈冰山自命名的残局“双献美酒”。他自创的类似经典棋牌局曾被东南亚、港台地区的华人报刊和国内数家媒体刊载。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沈冰山演奏的扬琴、二胡独奏《落水莲》、《蛟龙吐珠》、《春到人间》多次获演奏奖。他苦心培育的少儿女子民乐队曾在“武夷之春”省级汇演中拿了特别奖。1992年,这支乐队在漳州参加庆祝女排五连冠10周年演出,一曲沈冰山创作的合奏《轻舟泛月》成为惊鸿一瞥。
  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遭遇人生大不幸的沈冰山就这样勇敢地站起来。他请人篆刻的第一枚闲章便是“乐在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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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理想 非妄想
    数年游走于琴棋之间的沈冰山,难道从此真把当年对书画的狂热放下了?没有。

  熟悉沈冰山的人都见过他的一些古怪举动:默默地用树枝、木炭、石子、硬币在地上、身上勾勾写写,在空中比比划划。

  失明后,沈冰山借朋友的眼读文史和关于美术理论方面的书,也“读画”。但凡有高人评画、论画,品画,他都会如饥似渴,照单全收。他存有一个心底生根、挥之不去的丹青梦……

  1983年初夏的一个午后,沈家小院里笙歌聒耳,沈冰山正给孩子们上民乐课。那是初倡“精神文明”的年代,女孩沈红叶无意中说起她的村长父亲学写“精神文明”四个毛笔字的事。沈冰山听后一语不发,噔蹬噔上了亭子间。那是外甥董希源习画的陋室。展纸、润笔,一笔下去,四个苍劲的草书夹风带雨呼啸而出:气、壮、山、河。目睹这一幕的几个小女孩拍着手又笑又叫:只知先生通琴棋,惊见盲师亮草书。这是沈冰山失明20余年来第一次执笔盲写,虽有叠笔,却有形有款有势。这天晚上,沈庆生、郑兆武等文友闻讯前来观摩道喜,当着多年挚友,沈冰山脱口道出一句心语:我不但写,总有一天我还要画。琴棋书画本是一家,我学棋也罢,学琴也罢,全在意下。自古有成就的盲人比比皆是,就没听说过盲人画家,这个空白我要填补上。

  众人面面相觑。画画是完全的视觉艺术,没有视觉,就没有学习的本钱啊!

  然而这是沈冰山生命中的理想,不是妄想。他思忖,毛泽东没学过军事,在战争中学,不是照样用兵如神?

  母亲去世后,姐姐沈蝶芳是对沈冰山最亲的人,在生活上帮他也最多。她的小儿子董希源从小在盲舅舅家玩耍,颇受画乡墨客熏染,自幼偏爱美术,信手涂鸦不分课上课下,常被人奚落贬损。沈冰山袒护并深爱这个无缘照面、颇有艺术天分的外甥。他悄悄给他看自己的藏书藏画,把失明前赏析名画的点滴记忆和自己对中国艺术传统的理解倾倒给他。

  1979年,沈冰山曾拉着15岁的外甥的手,到汕头看画展。展品不少出自南京艺术学院刘海粟、谢海燕、陈大羽、王兰若等画家之手。两人当中,看不见的给看得见的“直播”,看不见的给看得见的讲解,舅甥取长补短,各得其所。晚上他们在汕头一中的教室里住下,继续画中神游。尽管兜里没有几个钱,却感觉富有和满足。

  在他的鼓励下,董希源报考省内美术学校,却以专业成绩突出,政治、外语分数不够落选。顶着家族的压力,沈冰山给他力量和慰藉,继续把他留在身边习画,带他寻师访友,给他讲笔走偏锋也成才的励志故事,在清苦的生活中,一分一厘地帮扶他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成为他的精神导师。

  1985年,董希源终于被上海外语学院中国画专科破例录取,开始系统学习美术。他的名字“希源”,就是那个时候沈冰山为他改的,取宋代山水画大家郭希、董源名字中的各一字,意味可谓深长。董希源没有辜负盲舅舅的苦心,一年多后,便以出众的才华在上海举办了个人画展。

  1987年,当时的福建省副省长游德馨慧眼识珠,把董希源“钦点”到省里工作。沈冰山得知大为高兴,赶来福州。甥舅二人相叙欢然。沈冰山话锋一转终开口:“希源,我想学中国画,和你学。”

  这是沈冰山失明后的第28个年头。

  董希源望着53岁的盲舅舅,有些心酸。他知道舅舅是认真的,知道他心中深埋着这个瑰丽而又悲凉的梦。由于失明前动笔不多,他学画是一个很大的难题。但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舅舅失望了。

  董希源找来笔和旧报纸,自己先“盲”画找规律。遂向舅舅建议, 学大写意,练草书。大写意意蕴含蓄,最善表达主观意趣,是心画中的心画,相对可避开视觉之短。就这样,曾被沈冰山因势利导推向专业道路的董希源,又戏剧性地“反哺”,做了盲舅舅的老师。

  沈冰山握住画笔,平复着百感交集的心绪,开始接受董希源给他的信息和反馈,从记忆深刻的荷花画起,一笔笔地默记临帖的步骤,体会笔尖笔锋的粗细、疾徐、顿挫、转折、方圆与墨色干湿浓淡之间的微妙关系。

  笔落心摇,挥舞的笔尖渐渐卷起心灵的旋风,那些淤埋太久的画面、颜色和情绪倾泻而出,他不想也不能让笔停下来,最多的一个夜晚画了60多张图,直画得腿不挪,腰不直,不问茶饭。昔日对青藤、八大山人和石涛、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作品的记忆残片,也依稀重现。

  心里本没有底的董希源开始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尽管起笔和敷色还需他帮忙,但舅舅笔下的气韵显然不是初学者的常态,不但收放相宜,也传神达意,释放着生命的律动。那是艺术和人生的长期积淀。

  三个没有晨昏的日子过去,一捆一捆的废报纸被沈冰山用画笔降解,手腕的被动渐渐转向心手相应。

  一个多月后,沈冰山放飞着雀跃的心情,带着四幅处女作:《荷花》《葫芦》《芦苇麻雀》《芭蕉小鸡》,回到诏安。沈冰山的胞兄、著名画家沈锡纯看到弟弟的处女作,顿时无语,感到不可思议。

  从此,沈冰山往返于福州和诏安之间,开始新一轮“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苦练。他在琴、棋、诗方面的积累不时跳出来与画共舞,在宣纸上融通。

  “摸盘布局”是沈冰山作画的第一个步骤。画纸即棋盘,数十个点、线以及界河、九宫格,就是他构图的坐标系。画前他先以手忖度,确定结构走势,再把棋局、棋子纵横搏击的特点融进笔势、节奏。而“以少少子胜多多子”的牌局理念,恰如一把钥匙,攥在手里,便可删繁就简、出奇制胜。如此以棋牌局入画,“作画如弈棋”者,沈冰山是第一人。

  不止画如弈棋,还有画如诗,画如曲。诗词的意境更可拈来入画;线条的变化和质感又与音乐的节奏韵律契合。写意画需要腕力,而沈冰山的腕功是练三弦时,把重物绑在手腕上练出来的。他擅用大拇指、食指固笔,中指带腕力臂力做360度急旋,形成独特的线条表现力。他还有一个创造是用手指肚画葡萄、用指甲勾画虾,也是从手指拨弄琴弦的触觉那儿来的……

  沈冰山深知,作品“意”和“境”的分量远大于“技”,而前者取决于文化积淀的厚度,这一点他也常常用来和外甥董希源互勉,提醒董希源即使成了名也不能倦怠读书和写生。

  沈冰山还常以“戒浮”自省,把自己的学习途径归纳为“听、读、摸、思、练”,构思至“梦金色,听玉声”,睡梦中都在作画。

  用触摸来感觉和想象,是沈冰山给自己规定的长年功课。他用手触摸别人作品的笔路和笔墨层次;用手触摸一切有灵性的自然物状。为此,他常在诏安南山、平寨抚大张荷叶,拆花瓣;在村舍抱鸡鸭猫兔于怀中,以体会出各种物象的内在质感、躯体的弹性、骨骼的硬度。如此以心驱遣,画的都是心里有的,自己能“看”得到的。

  数倍于常人的穷思苦练,不断将沈冰山带入新的艺术高度。他进而渴望得到更多画坛大家的评价和指点。1988年,沈冰山由董希源陪同北上。甥舅二人带着简单的行囊,吃冷饭,乘三轮,奔波劳顿,叩门造访了沈柔坚、萧淑芳、梁树年、董寿平、乐振文等知名画家。素昧平生,主人难免诧异。但所有的疑惑和冷漠随着沈冰山作品的展平也云散天开:那些春藤游鸭、远山近水,不拘于形而畅其神,无一不鲜活而充满张力。专业画家的赞赏和评点,让沈冰山如沐甘霖。

  就是因为作品具有在不经意间抓住人的魔力,让更多的人由画知人。1992年,画家程十发一行在汕头见到沈冰山作品,十分感慨,当即题字:“艺事惟心不需目,无目有心万事成”。那一年画家范曾在巴黎博览会上看到沈冰山的画,惊异于作者是盲人,欣然在画上题字: “胸中有大千光影,笔下见如来智慧”。原上海美术馆副馆长、美术评论家丁羲元对沈冰山独特的闪电式作画印象极深,曾这样描述:“每日清晨,坐于画厅构想他的书画,待激情郁茂勃发之际,再在助手帮助下直扑画案……一如古人所谓‘雷霆乍起,惊沙坐飞之势’”,叹其勾勒物象的自然飞动之美。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评论家郎绍君也用“极快、极简,气猛力足”评点,说沈冰山的作品疏简、挺硬、少提按、多转动,气势连贯,妙在别人不敢为之处。

  难得的是78岁、身患多种疾病的沈冰山今天仍然保持着这样的爆发力。这是精确意念瞬间表达的本能。因为他不可能像视力健全的画家一样,可画完复修弥补,精求圆通,而须一次成画,没有补和改的余地。

  1990年以后,沈冰山多次应邀到省内外交流、办展。其中以1993年、1994年分别在福州、上海、北京举办的三场个展影响最大。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方毅亲笔题写了“盲人沈冰山书画展”。沈鹏、吴冠中等书画名家,宋平、谷牧、方毅、吴阶平等喜爱书画的领导人悉数到场,多家媒体报道。2006年,沈冰山应邀到台北举办书画展,一时轰动两岸。

  2008年初,中央电视台录制《欢乐中国行·魅力诏安》大型节目,无需任何彩排,沈冰山按照主持人董卿的邀约信步登台,现场挥毫,艺惊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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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傲骨 做达人

  沈冰山的画多是八尺、丈二的巨匹,笔墨语汇丰富传神,画中自有天籁之音、天籁之境,一如他在音乐创作中的明快曲风,充满欣然跳荡的气象和活力。

  其实,一直以来,沈冰山疾病缠身,他画中饱满的精气神,源自他达观的人生态度、广阔平和的内心;源自琴棋书画皆通的传统士人范儿;更源于他高远的价值追求。

  盲人作画,前无古人。沈冰山用半生心血苦苦追索,是强者的明证,更是对人类文明的贡献。
  沈冰山又是一个重情义、重道义,十分看重自己社会责任的人,家乡和祖国在他心中一点也不空洞。他一直留有随家人躲避敌机轰炸、饱受颠沛之苦的童年记忆。抗战时期,附近一个村庄被炸毁,他的父亲曾出资帮助村民重建家园,赢得人们的极大敬重,父亲故后被葬在那个村。生父的仁心义胆是他的人生楷模。
  所以,竭尽所能为社会做贡献,是沈冰山最看重也是最甘愿做的事。

  在最初办民乐培训班的时候,除了古乐队留下的几件老掉牙的乐器,其他乐器全部由沈冰山想办法添置。钱的来源无非就是借和卖,卖他的老家底:多年的书画珍藏——徐悲鸿、王一亭、汪亚尘合作的《梅鹊石图》、清代任伯年的《水仙鸡》和明代蓝瑛的山水画就是那个时期割爱的。

  沈冰山精心培育,不仅造就了一支大放异彩的女子民乐队,也让小学员们因他的音乐启蒙教育而一生受益,有的人还从异国传回有关好消息。在沈冰山家中,记者遇到沈雪芳、涂淑娟、沈瑞群三个当年的小乐手,她们在中年以后又开始相约到先生家合琴,继续分享音乐的无穷魅力。笔者听三人用大提琴、扬琴、二胡合奏了一首冰山先生作品《轻舟泛月》,曲调之妙曼温婉,演奏的音色、音准、节奏、韵味岂一“玩”字了得。

  还是自筹经费,1988年,沈冰山在自己家中筹办诏安第一次民间画展,重新奏响书画之乡的风笛,吸引了不少基层群众。

  或许因为曾经沧海,或许因为一直与尘世纷扰保持距离,从失明的痛苦中活过来后,沈冰山的心态一直都是向上的、向善的,从不悲观厌世。他长期在拮据的生活中挣扎,未曾大富大贵,但当他的画有了名气,可以拿来换取好生活的时候,他可以送作品给喜爱他字画的朋友乡邻,却执意不卖画,只以文会友,以友辅仁,有时只收有限的润笔费。他的慷慨并不是对所有人。他不以结交高官为荣,对高官索画不以为然,甚至一口回绝戚戚之人。在他看来,钱永远无法与气节相提并论。中国人民大学教授、美术史论家陈传席曾说他是世人中最不盲者,因为“心地光明,嵚崎磊落,明于事理,明于道德,慷慨有气骨,顶天立地,大节不夺,大操坚贞”。

  从1990年的国际残疾人康复大会开始,他不止一次慷慨送画给国际友人。只送不卖,是因为他自觉有传播中国传统文化的义务,并能从中体会豪迈感。一位台胞实在过意不去,坚决留下2000元润笔费,沈冰山便将这些钱捐给中国残联,尽管他也很缺钱。每逢诏安遇水灾,或乡亲有难,筹捐善款更是屡争人先。2008年汶川地震,他撑着饱受病痛折磨的虚弱之躯,披衣坐起,第一时间为灾区挥毫筹款;奥运会召开前,他又一次激情弄笔,表达拳拳之心……

  一向以乐观态度示人的沈冰山其实也有烦恼。早在他研制“冰胡”的“文革”时期,就有人拿刀在他眼前狂舞和“直刺”。他在现场作画时也常常被人怀疑是否真的盲者,为此他曾不得不走进医学权威机构对眼睛作鉴定。

  尽管如此,沈冰山给人的感觉永远是生活在阳光下,而不是黑暗中,他的生命充满亮色。64岁那年,他结了婚。此前他曾沉沉地关上过爱情这扇门。因为自知所有的精力和有限的财力只能放在艺术追求上,以至于一位苦苦等待的痴情女子,多年后才郁郁出嫁……

  直到他进入老年,经济状况有所好转之后,张雯娟——一个丈夫早逝、独自带着女儿出来闯的外乡女人进入了沈冰山的生活,只因“一街的人”都在夸她的能干和坚强。而张雯娟对这个长他20多岁的盲人事迹早有耳闻,更仰慕他有文化和才华。互生好感的两个人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婚后他们彼此心疼着,温暖着。妻子没有多少文化,除了精心照顾他,也理解和支持他视如生命的创作。她陪着他一起去触摸那些有生命的动植物,她是他的一双眼。沈冰山也履行了一个男人家庭责任的担当。在她的女儿升学需要钱的时候,他悄悄卖掉仅有的藏品。

  有什么样的浪漫比得了这样的简单幸福?比得了如此质朴的心心相印?所以,他作品中的朗润之气,还有来自温馨家庭的滋养。

  沈冰山心里还有一个小秘密。其实已有眉目了,说出来无妨,就是想捐出他的所有作品,建立一个帮助盲人复明的基金会,名字没确定,但一定与“阳光”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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